2007年12月22日 星期六

竹北一日遊

『我總會說,時間不夠用。如果還有來生,我還是會做一樣的工作,希望我們下一代能從我的影像中尋找他們沒有生活過的年代。』---許釗(ㄓㄠ)滂

時常到處亂跑的我,常無法在當地找到讓我滿意的明信片,寄回台北去。通常是木質雕刻寫著大字,頗有到此一遊的味道。而更多時候,想借明信片告訴某某某此景此時此刻,我正在懷念你,往往不可得之。也是這樣找到了許老師的地盤,傳說中明信片很多的地方。

幾次簡單的電話聯繫,我和王小冬就去到了竹北。師母一聽我們到了,二話沒說,告訴我們車號就來接我們了。基於都市人的神經質,師母不知道我的全名和手機號碼,我和王冬一直筆挺的站在火車站旁邊喝奶茶,深怕錯過了師母的車子。穿過小巷子,來到了老師的地盤,一樓前半部是客廳,門口的對面是一條小溪,白鷺鷥飛來飛去,老師說白鷺鷥沒有很多,放眼望去,明明就滿坑滿谷,總讓我想起淡水河畔黑鷺鷥(被染黑的白鷺鷥)寥落的身影。

翻閱老師的作品集,我想起老夏曾說過的『穿透力』,那種直透人心的視覺召喚。在礦工望天的眼神中,流轉了時代更迭生活艱苦,以及仍然遙問蒼天的年代。曾經去過了九份的礦坑和黃金博物館幾次,縝密的介紹和臨場的體驗,雖然讓我對當代的礦工生態和金礦分佈有所認識(cognition),但是在許老師的照片中卻產生了理解(understanding)和詮釋 (interpretation),也是因為這樣眼淚快要掉下來。此時影像承載超出描述形體的功能,而肩負的情感和給予觀看者創造性發散的一種可能性。也許就像羅洛梅(Rollo May)說的:觀賞不只是一種詮釋,更是一種創造。而共同創造的過程,通常是令人振奮或是印象深刻的。

繼續翻著懷舊系列,許老師突然阻止我繼續翻下去,
他說:你要看清楚,這是什麼?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掃把!
他說:這個掃把只掃三種東西。清明節掃墓、移居的房屋角落、(第三種忘掉了),這樣的掃把只掃穢氣。其他東西他是不能掃的,掃地板也掃不乾淨。不仔細看你不知道這個掃把跟別人不一樣。

然後我又進入一陣漫長的解離,想起了在中研院聽到原住民巫醫的治療儀式是如何在人類建構的社會中達到療癒的效果,也想起我一直想探詢,何以自然的山林海洋幾乎是我的百憂解。在掃把,我似乎看到一點點緣由。

很久很久以前,人們指著石頭說那是我的母親,另外一群人指著竹子說這是我生命的發源,我的祖先坐著竹籃從某一條溪流漂流而下,指派某一種掃把專門掃去某些穢氣,某一種樹木專門撢去某些憂愁。在情感上,每一種未能被明確定義的東西,都有一種可供指認或是溝通的管道和對象。然而科技發展思想齊放的現代,所有可以被科學驗證的東西,才是真實。能夠被電子儀器測量的腦波,才是情感。人們自以為可以框限自然,像任性又自卑的孩子,不假思索的予取予求。然而海的遼闊不曾因為人的憤怒乞求有所改變,山仍本著自然的生命繼續往上生長。只是當在現代化的思潮之下,一味的相信科學可以帶來幸福進步與快樂,不信仰天、不瞭解土地,忘了月球時時刻刻在海潮中召喚著我們,以為自己一直孤獨的拋擲於世。於是憂鬱消沈時,吃藥;想念逝去的親人時,沒有力氣告訴自己,他聽的到。沒有原住民的檳榔子召喚親人的魂魄,也沒有專去穢氣的掃把掃去憂愁帶來一絲希望,失去了信仰的現代人。

然而當歷史不斷的隨著時間流逝,有著像許老師這樣的人努力的與時間搏鬥著。民俗鄉土系列,看到了農耕的過去,也看到親情的永恆。記錄了雪山玉山的四季,不同時刻的太麻里海灘,那片曾經湛藍永恆但卻好像有很倏乎即逝的蘭嶼海灣。努力呼喊著更多人來關心這複雜多樣卻令人難以遺忘的土地,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從雪山回到都市上課的那天,通車的路上和課堂上看到什麼、想到什麼、講到什麼便哭了出來。

回家打了盹後回過神來看自己早上沒動腦憑感覺亂抓的單張明信片,明顯的發現一個共通性和意向。都是一些台北的明信片,有的是我常經過卻不曾發現原來有這樣的美的角度,另外一些是過去曾經和好友發了瘋騎上去的山峰;如果真要說有一種意向,大概是渴望在許老師的鏡頭中,找尋另一種看待台北城的可能性。就像許老師跟王冬說的:人常忽略身邊那些習以為常卻被忽略的事情,從這些事情記錄起反而能有更深的感動。

文末還是要謝謝師母和許老師非常豐富的招待,讓我和小冬的到晚餐都還在飽,豐富的伴手禮和茶點讓我的嘴巴從來沒停過。謝謝許老師的姊姊傳授減肥養身法給我(她真的很瘦!!)。謝謝另外兩位送我回家的姊姊們,帶我去芎林鄉文昌街美珍香吃好吃的雞蛋糕,粉嫩的如嬰兒的皮膚,讓人捨不得大口吃他。謝謝門前飛來飛去的白鷺鷥讓我一次看到飽!還有從早上八點就在車站等我一個小時,結束還不忘約會的王小冬!

許老師的網站
http://www.taiwanimage.com.tw/

沒有留言: